【書山有路】九十後收藏家 承先啟後抵抗遺忘

前人種樹,後人乘涼,前輩寫下的著作,播下傳承的種子,種在年輕人內心,其中一位是九十後青年區以駿(Matthew)。他是銀行白領,公餘愛流連山野,2015年跟志同道合的友好組成行山隊山城縱走,發掘香港自然之美。

記者:梁慧琳;攝影:梁遠逸、華嘉昌

行山書收藏家區以駿(Matthew)。

有次Matthew登蓮花山時,遇上一位外國人讚嘆香港景色優美,認為香港人有責任認識自己出生及成長的地方,「外國月亮特別圓?還是你錯過家門口的風光?」令記者想起跟已故前輩李君毅的話:「欲通遊世界,必先知遊香港。」除了親身遊歷,書籍亦是Matthew了解大自然的窗口,對他而言,除了認識今日的香港,過去的歷史軌跡他亦同樣關心。

藏書近兩百本 購書快如閃電


Matthew的足跡遍佈山野,亦遍及社交平台售賣生態、登山二手書的群組,每當發現有人發新帖子賣書,他常常率先留言,只要你反應慢半拍都會給他「截糊」,因此他在收集舊書的界別都薄有名氣。他表示:「瘋狂買舊書是約兩年前的事,為咗紓緩壓力,好過買LV、勞力士啦,哈哈。」甫進入他的家,最搶眼一定是他的書櫃,排列了近200本書籍,包括生態、行山及自然文學等類別,儼如小型圖書館。

梁榮亨是Matthew的啟蒙前輩,書架必然不乏其著作,《香港奇景探勝遊》竟像「儲閃卡」一樣,集齊第一至五版,他帶點沾沾自喜道:「我有其中一版,唔記得自己買咗,有日喺書局見到,買返去,後來慢慢儲齊所有版本,搵日要Show畀佢睇,耀武揚威吓先。」

新舊圖鑑對讀 見證學名變遷


動植物圖鑑是Matthew珍藏的其中一個書種,不論樹木、昆蟲及食用植物等皆有涉獵,部份圖鑑更有齊中英版本,「中文寫法有時跟英文有出入,有唔同味道,中英版全套有時可炒到六百幾七百蚊。我覺得一百蚊係合理價錢,最瘋狂係二百幾三百蚊一本。」有些書他在外國網站購入,不論價錢,只要他認為有價值,都會買下,不知不覺跟書友結緣。「《香港野外樹木圖鑑》搵咗好多年,有日有位有心人無端端Message我,我先搵到。二手書好處係睇到上手主人點對待本書,跟隨佢嘅足跡,我甚至會聞本書。」驟聽誇張,但大自然是訓練人類感官的最佳地方,這大概是另類傳承吧。

作為業餘生態人,Matthew看學名變化看得津津有味,「有啲物種喺地點A命名咗,地點B有另一位命名者發現同一物種,原來佢哋命名嘅都係同一物種,學術界之後可能為咗統一兩岸三地叫法又改變學名。」例如香港原生植物枇杷葉紫珠,舊學名為勞萊氏紫珠,取名自發現者的姓氏,書籍就是為這些微小但重要的歷史瞬間留下印記。

圖鑑達致知識傳承,自然書寫類書籍則擔當另一種角色,Matthew認為這類書籍能反思作者跟大自然的關係。其最舊收藏的書籍是於1952年出版,港大前地理及地質系系主任S.G. Davis的著作《香港地質》(The Geology of Hong Kong),送給太太的紙婚禮物為香樂思的《The Hong Kong Countryside Throughout the Seasons》亦是六十年代版本,從外國舊書網訂購。

市政局出版一系列關於香港動植物及地質的書刊,內容既專業又詳盡。
好讀書愛寫作 文字留住記憶

有趣的是,Matthew列出的自然書寫類書籍多由外國人撰寫;至於香港代表,Matthew指出早年香港作家也斯寫了不少,他的太太吳煦斌亦有一些相關作品,例如《看牛集》。近年他較欣賞的有葉曉文的《尋花》及《尋牠》系列。「喺香樂思嘅年代,會寫棵樹好靚,花期幾時,遇到佢開花,後期自然書寫作品對植物描寫較細緻,例如開花嘅形狀、屬於咩科。」

二手書好處係睇到上手主人點對待本書,跟隨佢嘅足跡,我甚至會聞本書。

Matthew認為香港可以有更多自然書寫類的作品,而他本身熱衷於寫作,除了為友晟出版社撰寫介紹行山路線的書籍,2017年受香港青年協會邀請,以「山城縱走」名義跟隊友莫智傑,合寫山界人物訪問書籍《一脈‧山城》。對一般人來說,著書記錄說易不易,說難亦稱不上,但他鼓勵大家書寫,留下屬於自己跟大自然的記憶,「例如今日在窗台拾到青鳳蝶屍體,已是人跟大自然互動的片段,書寫是很個人的事情,不一定要吸引人like或share,但上載至網絡平台亦無不可。」

Matthew買了台灣作家吳明益《迷蝶誌》的二手書,書籍上一位主人留下字條,希望下位主人享受書本內容,Matthew從氣味估計上一位主人是女生。

此外,Matthew認為這些紀錄,可能數十年後有人觀看,會覺得有趣,「如果有人在2047年看到前人在2020年,記錄自己為咗影蝴蝶,花數百元租船去果洲群島,但2047年的人可能唔會咁,蝴蝶亦可能絕咗種。」此外,他亦想於日後辦書展,讓大家閱讀他的珍藏,「香港地小,但記錄香港自然的書可以咁多。」

Matthew在社交平台,引用台灣已故山野愛好者劉宸君著作《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》,形容這是自己今年想實踐的使命。「縱然世界有時並不會因為我們負了甚麼責任而改變,而負『記憶』的責任,是一個詩人可以做的。」我們不用成為偉大的詩人,但每個人都有能力,為我城留下記憶。

原文刊於《風火山林》第三十三期 特別號 2021年3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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